这是一句废话,大明王朝都亡了几百年了,所谓历史的必然。对于有些人来说,大明王朝依然有所值得留恋的,毕竟那是中原人建立的最后一个王朝,中国历史的屈辱是满清干的,是外族人。缅怀传统的汉服,有不少也是明朝的款式,而并非汉朝。明朝开国功臣徐达北上,赶走蒙古人,也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南方击败北方的例子,当年丢了幽云十六州,地势上处于下风,赵匡胤开国,也没能够打过去,以至于大宋王朝数百年,一直与强敌为伴,经济上繁荣,却从未踏实过,反倒是穷光蛋朱元璋建立的大明朝,基本上还是比较强势,这是大明王朝另一番荣耀。
另一方面,大明王朝遭遇航海时代以来的全球化,中华文化走向西方的真正时代也确实是在明朝,有些内容也着实影响了西方,这些影响有一部分则是因为误读,最终歪打正着,很难说全是中华文化的光采,反倒隔着点距离,被人看出点短处,只是这边厢又何曾理会?利玛窦东来,虽然说动了徐光启等人,整个士林则是大不以为然的,纵然他后来当了首辅大人,也不过如此。
历史学界关注明史,是因为明清之交,恰是世界走向现代化之际,偏偏中国没有走过去,倒应了经济学家杨小凯的话,先发劣势。在世界舞台上一直很耀眼的中华文明,在现代化大门开启之后,逐渐暗淡,甚至充满了屈辱,在明史中寻找答案,可以说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前几年高考作文有过所谓的穿越文,选择一个最想穿越的朝代,并以此写作。中国历史就是一个朝代更替的循环,每个朝代也就不免一个兴盛衰败的循环,朝代之间比较优劣,其实没有可比性,每个朝代的时间轴上都不是只有一个点,任何一个节点都未必能够代表整个朝代,便是气象万千的大唐,摊上安史之乱的天宝年间,又哪里值得向往?你又不是郭子仪!
对于大明王朝的历史研究,是必要的,也将是永无穷尽的,毕竟所有的历史永远都是当代史,每一个时代都会有一种新的理解,何况这个走在历史交叉点上的王朝,实在有着太多的纠结。不过仅仅就着明朝一个阶段看明朝,这样的历史眼光,总是局限的,毕竟我们离不开那条历史长河,过去种种,后来结果,被后来者认为不当的措施,在彼时却往往合情合理,甚至是唯一最佳。
民族问题,在全世界都是一个纠缠不清的问题,中国历史上,往往避而不谈,但是有些时候,又是旗帜鲜明的,比如那句“夷夏大防”。人类的认知局限,对于外来民族的冲突,总是认为是野蛮侵犯文明,“我是正确的”这样一个认知,几乎是合乎人性的判断。于是烽火戏诸侯,西周灭亡是一个大事情,楚国无视周王朝,以王相称,也是大事情,管仲打退外族,被认为“民族英雄”一般,至于赵武灵王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学习胡人的骑射,就被认为数典忘祖了。然而,民族从来就没有纯粹的,无论是生物学意义还是社会学层面,各民族都是混合居住的,明面上的历史,很少会谈到那些进入中原地区的少数民族人士,而居高临下的心态也是不由自主的,这种不经意的后果,最后造成了中国历史上一个极其漫长的混乱时期,东晋十六国的混战和南北朝的分裂。统一天下的隋朝,并不长命,不过为后来的唐朝倒是奠定了基础,隋唐的君主都不是中原人士,都有鲜卑血统,唐代的气象在于巨大的包容性,甚至出了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女皇帝,直到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八年的战乱,直接拖垮了盛唐,胡人,杂胡,这样的蔑称在日后就开始强调,夷夏大防的意识也就开始强烈,却忘了同样忠于大唐王朝的哥舒翰李光弼等人同样不是中原人。(汉人的叫法,似乎当时还没有汉人的说法)大唐王朝的统治动摇之后,就一直摇摇晃晃,内忧外患,最终苟延残喘多年之后,依旧垮台,几十年后重新实现统一的赵匡胤,武功不凡,却不得不面对北方的强敌,契丹辽国,与狼共舞,之后党项族崛起,总之整个大宋王朝经济建设成就不俗,却始终被周围的强敌所困扰,最终被南下的蒙古人彻底毁灭,中原的民族心在士大夫群体里面,空前高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理,恐怕就扎下了根。
大明王朝的建立,一个是赶走了异族统治者,另一个也结束了元末的混战,朱元璋当皇帝,并不是不能接受的事实。只不过朱皇帝位江山永固所采取的方式,并不足取。理论上是吸取了前人的教训,同时也种下了败亡的因子。大明王朝的运行逻辑就是皇帝要稳定,信不过大臣,从朱元璋诛杀功臣(完全不同于老赵的杯酒释兵权),其实也是缺乏自信,结果孙子建文帝也未能成功保住皇位,反而被他叔给赶下台(从此消失于中国历史中,生死不详),给大明王朝留下一桩悬案,播下猜疑的种子。整个大明王朝风光还是有的,惨淡也不少,君臣一体的帝国管理层之间毫无信任,皇帝与大臣不信任,大臣之间也是猜疑种种,到王朝末期更是如此,东林党人与魏忠贤一派(后续分别是复社和阉党)纠缠不休,势不两立,彼此的内耗,也可以算是大明王朝败亡的一个重要因素。
一般说来,魏忠贤是太监,掌握话语权的知识精英自然不会有好词儿,魏忠贤一派及其与之交往的阉党,自然都归结为反派,属于小人一流。被魏忠贤整死的东林党人确实铮铮铁骨,颇令人尊敬。随着崇祯登基,清算魏忠贤,东林党人缓过一口气,于是要彻底清算,一个也不宽恕。人性这东西,总是有一些摇摆的,不是君子便是小人,这样的逻辑,也算是中国历史的一大特色,于是所谓的正人君子们,在道义正确的旗号下,同样毫不留情,把一些原本所谓的不君子,彻底变成了敌人,这番纠缠即使到了崇祯自杀,清兵入关之后,依然如此,南明的迅速垮台,使得满清入主中原彻底的顺理成章。
从开始种族的排斥,到后来各种排斥,道德大旗之下,只有党同伐异。大明王朝的知识精英们,除了扯淡还是扯淡。大明王国,可笑的是殉国的阉党也有,变节的东林党人、复社精英一点也不少,戏剧《桃花扇》里面的侯公子,便是一位。人的行为,其实有诸多的不靠谱,心理的动机才有着更为合理的解释,也更符合人性,一味挥舞道德大棒,明朝自身不保,也落得整个国家错过与世界对话的机会,满清统治者,无非是顺着朱明天子的轨迹,继续滑落,尽管大清朝的皇帝真的很勤奋,方向错了,一切的勤奋,还不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