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学时候,我就不可抑制地喜欢上历史,在小学毕业考试的语文作文就写了将相和,那个时候,我的理想是当考古学家。那个时候,特别专业的历史书其实没有看到,严格说喜欢的是历史故事,我看的《上下五千年》,那是真正的第一版,就像如今追网络小说更新的感觉一样,只是那时的出版周期长,等待又等待,等到历史课开张的时候,几乎已经是历史的大百科了。但是,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学校里面的历史课,尽管我最为崇敬的老师,也是我的校长,恰恰是历史老师,他给我们上过课外的大课,虽然有限,终生难忘。
如今吐槽历史课的也不少,然而那些槽点并非是我介意的,关于历史事件的记忆,对于我丝毫不是问题,历史考试我也从来不需要复习,那些记忆类的填空题,我可以一分不丢。这没有什么可炫耀的,我丢分的就是后面的问答题,这种与政治课一个口径的问答题,对于我却成了灾难,即使三十年过去,当年的很多课文我都能背,这些公认死记硬背的科目,我始终搞不定,现在想来,可能还是个性里面的一点点不妥协。
中学的历史分数始终七八十分,历史书籍照看不误,好像看历史与历史课,从来都是两件事,现在想想,还就是两件事,根本就不搭界。学不学历史,曾经是我纠结的,不是一般的纠结,在文理分科的时候,真的是有那么几分痛苦的。以我当时的情况,最理想也是最有兴趣的莫过于选择科技史,但是这个横跨文理的专业方向,在当时选择余地很小,有这个专业的学校,以我当时的分数也还真不够,于是最终放弃了文科的想法,毕竟文科的分数我更没有优势,我在数理化还是比较均衡的。多年后大学毕业,同班的女生说:其实你应该学文科。而在网络晃荡多年,文科生的感受是你是一个理科男。
大学选择了理科,与历史已经没有太多关系了,通常意义的历史书直接退出了我的视线,大学课程与历史有关的无非是《中国革命史》,依然是政治课属性,大家都必须上的公共课,除了学霸级的同学,大都敷衍而过,不会太当回事。
大学里面,主动接触历史,是我的本专业,化学历史,其他一概不关注,这个习惯后来也带到自己的工作,每进入一个领域,一定会了解产业历史,可以说历史成为我的学习方法,甚至有点高度依赖,不拉一遍历史,心里会没底。
工作二十多年,始终是个工程技术人员,与历史没有太多关系,即使读了《万历十五年》,内心有点震动,却也没有重新投入到历史的怀抱。重新捡起历史的兴趣是因为刀尔登在《财经》的专栏(后来结集出版为《旧山河》),原来历史可以这样讲,想起与孩子的天南海北对话模式,于是有一个尝试的念头,用历史来串起各学科,很随意很随性地讲解,于是有了那个“讲古怪的故事”的博客,孩子小学高年级了,有些对话我们会在公园咖啡店快餐店进行,实际对话会更发散。
这种以历史为框架的对话和写作,对于我自己提出了挑战,这是我真正开始比较大量的历史阅读,同时借助维基百科这个特殊的交互工具,与孩子的对话反倒变成其次的事情,重新整理自己的历史系统知识,对于教育反而有了另一个角度的系统认知,这对于我很重要,虽然教育的理念变化不大,信心却是更加足了。
这几年重读历史,也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历史课,或许袁伟时教授说得更清楚,历史课喂的是狼奶。当年我并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与历史课格格不入。不在于历史事件的真相如何,而在于价值与自己本性格格不入。即使抛开对于历史的政治解读,关于历史事件评价的单一性,依然是为了考试的可操作,于历史学习不独毫无益处,根本就是有害,当然有人会理解为解题能力,得高分能力。
古人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件事的评价,总免不了出发点的不同,导致评价的巨大差异甚至分歧,历史课的标准答案,无疑是粗鄙的,只是对于考分决定性如此之大,也就只好更客观地注目于纯粹历史事件的记忆,客观公正公平,为了公平而荒诞。看BBC关于亚历山大大帝的纪录片,足迹到了伊朗,这场昔日征服世界的壮举,对于伊朗的人们来说,那是一次赤裸裸的侵略,伊朗人是波斯人的后裔,同样热血的温泉关战役,在波斯这方的理解也是截然不同的。
历史书看多了,对于历史事件的记忆反倒不那么强烈了,也似乎缺乏那种动力,虽然记忆力依旧不差,对于记忆这件事,却越来越缺乏动力,毕竟这些事情,点点鼠标就可以解决,甚至于对着手机说话就可以(比如苹果的Siri)。在如今这个年代,把大脑当成知识的容器,实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以江湖上颇有盛名的历史书《万历十五年》为例子,虽然选取的是某一个年份,无非是思维导图的一个节点,在那一年发生的几件事,大明王朝的几个标志人物,拉出一条清晰的线索网络,不仅剖析大明王朝衰败的开始,还可以看到中国历史的某种规律,也可以说作者大历史观点的一个细小样本。
我们那时的历史课是支离破碎的,告知的无非是一大堆互不相关的历史事件,这既加重了记忆负担,也使得课程索然无趣。如今中学的历史课都开始引入思维导图的教学模式,这是一个进步,但是对于快速发展的时代,这个依然不够,依然有着传统的那种教条,旧模式的惯性并不容易消除,这使得历史课依然不容易改变,甚至依旧丑陋。
孩子的历史老师还是不错,年轻有想法,作为一门并不参加中考的科目,也相对有着足够的自由度,提供一些开放的题目,供学生们自己选择,自己做课件,自己上台讲述,通过就可以免考,这是一种很好的自主学习。那时,孩子征求我的意见之后,选题,然后上百科什么的,自行配图,做PPT,不亦乐乎,几乎满分过关,特别是中国近代史,她选的辜鸿铭,老师评价结论部分有见识,而这个与我们一贯的话题有关,现代化工业化都是我们经常讨论的。
历史课的问题由来已久,原因在于太多的讳莫如深,太多的禁忌,在我人到中年之际,重新拾起少年时对于历史的兴趣,可谓是纯粹的兴趣,没有丝毫的功利心,我不可能吃这碗饭,不可能从事这个相关职业,好在鉴古知今,对于历史的认知有助于我对于孩子的教育,在某些方面的坚持有着充分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