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喜欢历史,也一直都容易沉浸到历史里面,历史看多了,对于所谓的理性思考,有着不一样的感受。这个夏天读了贾雷德·戴蒙德的《人类大历史三部曲》,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是人类历史,而不仅仅是文明史,通常的历史大都局限在文明史的阶段,文明始于文字,有文字就有记载,比较容易成为信史,这也是历史比较容易着眼的理由,当然也是现代科学起来之后,偏重实证的思想影响了历史的研究,比如中国的三皇五帝虽然流传甚广,比较缺乏历史依据,于是成为中国现代史学研究的一大分歧,疑古派以至于调侃大禹的生日,这点国粹派自然老大不爽,也因此,中华文明其实并非大家以为的那般辉煌,那么傲视全球,世界各地有着同样辉煌的古代文明,毫不逊色,而四大文明的说法,完全是刷存在感,找自尊心的结果。
历史其实很好玩,历史不该承载太多所谓厚重的东西,厚重的历史,不是历史本来的东西。贾雷德不是专业的史学家,不过在他轻松的文字里,透露出的好玩,并不戏谑历史,而是对历史有着足够的尊重,在历史的脉络里,回望我们的所谓智慧,有时候其实也渺小得很,人类理性的局限非常之大。
在家里经常说澳大利亚的笑话,澳洲野兔的荒唐事。从环境生态学来说,澳洲野兔如今是一大灾难,是物种入侵的灾难。物种入侵的问题,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些年环境问题突出了,这个名词也逐渐凸显,当然澳洲野兔所制造的麻烦,对于澳洲人民来说,可谓深受其害。然而这场人为制造的环境灾难,恰是人们精心制造却又无心而为。英国人登陆澳洲,并且占据了这块地盘,把土著赶跑,这是殖民时代的罪恶。移居澳洲的人们并非高端人士,澳洲的移民计划一如当年的美洲移民,总是成就了财富的梦想,澳洲的英裔后人对于大英帝国的归属感也确实格外强,至今都保留女王的领袖资格,在新土地上的屌丝们自然希望保持故土那些贵族们颇有逼格的癖好,比如打猎。而澳洲这块土地在地球的历史来看,并非是一个生态优良的环境,并不具备狩猎的环境,于是机智的大英帝国移民及其他们的后代经过百年的努力,成功筛选出适合澳洲的兔子品种,在澳洲实现了成功的繁衍,超级成功,如今的澳洲人枪炮炸药推土机挖掘机,能想到的都想到了,至今无法阻止澳洲野兔的疯狂繁衍,以现在来看,他们或许大量从中国移民是一个聪明的选项。生命短暂,历史很长,长过一个人的一生,甚至无数人的生命,历史的经验教训很重要,贾雷德的三部曲最后一部讲述了很多,了不起的复活节岛最终覆灭,而几乎崩溃的维京人在冰岛终于成功,不过他们在格陵兰岛的结局则是悲惨的。这些历史教训更为重要的是想说我们的认知无法跨越更久远的时代,一切的伟大策略,最终是要可修正的,永远没有一劳永逸这回事。
最近读《给我自由》,是美国历史的普及本,说是美国历史,往前推进到1492年欧洲人在每周的开拓掠夺史。跟随哥伦布之后的西班牙人展现了各种野蛮的开拓历程,这种野蛮不仅是受害者的历史记录了,连西班牙人自己也记载了,一位西班牙传教士甚至谴责这种行径。虽然更多的印第安人死于欧洲人带去的疾病(传染病),但是被欧洲人杀戮奴役的人数依然庞大骇人,这位传教士认可了印第安人的文明,印第安人的智慧,不该奴役他们,这样的结论在当时很伟大,如今看其实也很伟大,然而荒谬的是结论转向另一方:所以我们要从非洲进口黑人奴隶。
奴隶这个词始终存在,在我们有限的社会科学教育中,马克思主义告诉我们人类从原始走向文明迎来的第一个社会形态就叫奴隶社会,然后奴隶社会让位于更为高级的形态封建社会。然后我们一直都有一种错觉,奴隶社会没有了,奴隶制也就没有了,然而世界的荒谬之处在于奴隶制其实从未退出,当然制度意义上强化的奴隶制或许是在弱化,但是奴隶身份本身,其实一直都存在,只是没有奴隶社会那样普遍。而当年选择黑人,其实有一个理性的考虑:他们的肤色显著,逃跑会容易被发现。奴隶制在美洲特别是北美更大规模地重新强化是因为种植园的需要,而这种种植园的出现,恰也是物种入侵的另一个表现,之前美洲大陆没有机会“驯化”更多品种的动植物,大型种植园需要大规模的劳动力,而且是大强度的劳动,容易感染欧洲人带来疾病的印第安人并不是适合的人群,这也是黑奴贩卖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我们来说,不熟悉的还有很多来自欧洲的白人努力,他们叫做契约奴,是一群为了到新大陆闯世界,又没有钱,于是以自由为抵押,他们的境遇同样很凄惨。商业虽然讲平等,但是在资本实力不对等的前提下,穷人实际上缺乏谈判议价的实力,所以贫穷的循环,非常难以打破。奴隶制在人们现实利益的推动下,在北美发展到更高等级,在制度上得以强化,各种层面的强化,即使美国独立,也没有改变,电影《为奴十二年》从另一个角度讲述了这样一个事实,而那些开国之父们,相当一部分都是大号的奴隶主,包括华盛顿本人。在独立战争最困难的时候,人们才鼓励黑人参与其中,以此获得自由身份,那时才有黑人白人在一起的军队,此后多年,一直到二战后期才出现这种混合人种的部队,可见马丁路德金的演讲是在什么样的氛围下。
自从现代科学以来,理性之光闪亮,理性是一个非常高大的选择,不理性几乎被视同为白痴笨蛋的级别,然而理性这事情,到底是一个什么层级的呢?同样是下棋,看三步与看五步大不一样,看到七步八步更是了不得,下棋无疑是理性计算的,而这个理性显然是有能力差距的,高手与生手之间,能够看到的步数差别决定了水平的高下,于是有了长远看的说法,而长远,就面临计量问题,长远的看,我们最终会死,经济学家凯恩斯便是这样的认识,朴素兼且大大的有理,只是成为另外一句话的依据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路易十四足够牛,子孙们倒大霉了,断头台上身首异处。
这些日子北京的雾霾貌似在刷新纪录,环境的恶化肯定是要被吐槽的,在世界范围的历史来看,相当部分地区都经历过生态环境恶化,区别是有的扛过来了,有的就最终崩溃,如同贾雷德的《崩溃》一书所说,历史本身没有直接的任何用途,但是了解历史,终究有助于我们重蹈覆辙,成功的经验或许无用,失败的教训被无视,则一定会掉进失败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