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不是我首选的读物,这本书也不是刻意买的,而是亚马逊促销的赠品,看了开头,很好,然后家里收拾,就变成压箱底了,然后就不知道在哪里了,周末《外滩教育》推荐书,再次提到,同桌也曾多次提过这本书,于是一场翻腾,于是开读。
阿富汗是小国家,虽然历史久远,无法改变的是小国家的事实,虽然是中国的邻国,因为小,几乎被忽略,对于这个国家,小时候只是知道在新疆旁边的帕米尔高原,这是地理课的有限知识,在就是张骞通西域到达的大月氏,还有就是当年的新闻苏联入侵阿富汗,因为这个原因,中国大陆参加奥运会延迟到了四年后的洛杉矶,而不是当年的莫斯科,美国的卡特政府带领西方世界抵制了那届奥运会,当年反对苏修的中国大陆响应了欧美的提议。
阿富汗被苏联这样的超级大国侵略,原因是什么?我至今不知道,阿富汗的命运固然就此改变,苏联在阿富汗的结局也如同美军在越南,这个世界不少人相信强权,强权在个体上也确实很霸气,但是强权终究是荒谬的,苏联最终不得不撤军,撤军的同时,硕大的苏维埃帝国也很快瓦解,而阿富汗的命运并未就此改善,经过数年的战乱,终于迎来和平,塔利班掌权,如同邻国伊朗,极端原教旨者未必是管理国家的合适选择,阿富汗并没有回到从前的岁月,依然贫瘠。塔利班如何管理国家,国际社会其实并不关注,在有限的新闻资源里,阿富汗抢不到位置,他们第一次震惊世界的举动是炸毁巴米扬大佛,理由是异教文明,在全世界的努力无效之后,这个古代世界的奇观终于被毁。阿富汗再次走近视线则是911之后,塔利班与基地的深厚关系使得阿富汗成为美国人第一复仇目标,塔利班被赶走,阿富汗的重建之路依然遥远漫长。
这本书的走红算是因缘际会,阿富汗太小了,虽然经常出现在历史舞台,阿富汗本土的东西知道的人实在太少,所以在911这样一个大事件的背景之下,这本书可谓适逢其时,是好书,但是不会成为经典,多年后会被人淡忘,兄弟之情,族群分裂,背叛救赎,这些都是文学作品中从不缺少的题材,阿富汗依然抢不到显眼的位置。
很久很久以前,亚历山大大帝东征,在兴都库什山调头南下,与印度相遇,错过了与中华文明的碰撞,希腊文明在当地留下了造像艺术,而这一技艺随着佛教的东传,影响了中国的美术。中国佛教史上的白马驮经,汉朝的使节就是到了如今的阿富汗一带,遇到的所谓天竺高僧就是阿富汗人,后世译经最为著名的鸠摩罗什也是那一带的人。这些年读历史,隐约觉得六朝之时,帕米尔高原与中原的往来应该是比较频繁的,当然史书把那里叫做西域。
那里后来归宗伊斯兰,则又是一个上千年的历史进程,阿拉伯的扩张,蒙古人的西进,再到贴木耳,直到莫卧儿王朝,阿富汗的地理位置使得其成为各方势力交汇之地,也使得民族宗教等等问题错综复杂,这个丝路上的国家也就注定了命运多舛。山河破碎,没有人是赢家,“我”的家庭曾经显赫,随着苏军入侵,一切都不再存在,飘零异国,从零起步,或许艰难,也依然是少数人的选择,更多的人,其实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国土,一如哈桑。以希特勒为理想的阿塞夫则代表另外一类,当他随着塔利班崛起,荣耀也不过一时。政治变成少数人的玩物,这个游戏场注定肮脏,而多数人注定只是炮灰筹码人质,人民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只是幌子。
回到小说,讲了一个好的故事,好的故事在于可以从不同视角去理解,书后面的译者所言自然有一种忍不住的冲动,面对好书的冲动,但是对于风筝的隐喻解释,我以为多此一举了,于我个人而言,其实一点也不在乎风筝本身的寓意,我更在意“我”阿米尔少爷和哈桑之间的关系,在谜底抖开之前,两个人一主一仆,身份地位森然,加上还有民族身份宗教因素,血缘甚至决定了宗教选择,于是两个人的关系是一边倒的,就像迅哥儿与闰土,终其一生,哈桑从未想过逾越这一步,平等这个概念,早已经从他的思想里删除,当然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老爷的私生子。第一人称叙事的结构决定了没有人知道哈桑的想法,特别是他遭受人生最大凌辱的时候,其实他被抛弃了,哈桑哈桑后面的一如既往,或许更多依赖于对于伊斯兰教诲的虔信。至于“我”则因为这件事,在一生中的很长时间里,背负罪愆,无法宽怀,于是解救哈桑的儿子赛拉博成为“我”的一次救赎。然而当年所谓的“罪行”无非是人性的懦弱,是人的天性,更何况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们完全可以毫不介怀,正如拉辛汗所言,因为心中的良知,而对于自己的苛责,这也其实人性的亮点,也最终成就了“我”多年后抓住了成为好人的机会。然而所有一切,其实在赛拉博的诉求面前,最终都是灰飞烟灭:想要过回从前的生活。原本简简单单的诉求,居然是极度奢侈,“我”固然不行,妻子一家也不能够,就像喀布尔再也不是从前的喀布尔,三十年来的种种混乱,阿富汗既不能够变回从前,能不能走向美好的未来,也未可知,少女马拉拉的遭遇,阿富汗的重建依然遥远。
小说的结尾美好,感觉上的美好,作者的内心毕竟多了一份慈爱,不想撕碎这个世界。当然赛拉博长大,一如他从小接受的教育,过去必须翻篇,无论是不是逆来顺受,过去的伤疤可以不注意,却永远不会消失。去年看印度电影《灵魂奔跑者》,是传记电影,历史上真实的印度跑步选手,仅仅因为是锡克教徒,印度的少数群体,在印巴分治的的时代前面,个人的命运被所谓的历史洪流裹胁,好无奈!
我不喜欢这部小说的心灵鸡汤式解读,我更愿意去了解我曾经很陌生的阿富汗。多年前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记者山下做过一个纪录片,沿着马可波罗的路线,其中阿富汗是必经之地,也是马可波罗曾经描述过的,居住在当地的柯尔克孜族人家中(这个民族也是当年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所描写的,无独有偶,主角也叫阿米尔。),小说中帮助作者回到喀布尔的那位司机也是柯尔克孜族,这个族群在阿富汗同样是少数人,当然在中国也是少数,人口的多寡是事实,但是不是被歧视的理由,同样简单多数的民主制度其实粗糙且恐怖。
读这本书的时候,有时候会想起那本《在德黑兰读<洛丽塔>》,后者讲的是伊朗,两个相邻的国家居然有一些惊人的相似,都是政变结束了君主制。差不多的时期,都曾经一度繁荣,最后持续的战乱之后,迎来了宗教的原教旨领导,两本书的作者最终都移民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