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颇为响亮,因为电影,因为大卫·里恩的经典电影而变得为人熟知,演员彼得·奥图尔从此名扬天下,虽然奥图尔本人比劳伦斯更加高大一些,不妨碍这个银幕上的经典形象。
爱屋及乌,最终还是买了这本书,大部头占地方,这是买书的一大困惑,等待Kindle版的时间又太长,最终还是买了,开卷读来,译者水平不错,流畅轻松好玩,阅读的基本要素都具备了,这本书成为厕所读物,或许有人不认可,不过向来不忌讳,马桶上连美食书都看,这也就不算什么了,书名比较赚眼球,不过真正的内容还是在副标题《战争、谎言、帝国愚行与现代中东的形成》,战争是背景,一战,谎言、帝国愚行是行动,现代中东的形成则是后果。
今年是一战开战百年之际,各国多有纪念,中国作为一战的战胜国,却是列强瓜分世界的受害者,所以严格说来,还真是没啥可纪念的,加上当年的赢家北洋政府,也着实没有什么值得表扬的,所以这事儿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许纪霖说二十世纪的开始其实就是一战,我好像真的非常同意,一战可能是人类史上非常愚蠢的一场战争,愚蠢的后面确实是人性之恶,人性聪明到愚蠢,都在这场史无前例的世界大战中展现,并且影响着日后的人类历史。
关于一战的记录也好,研究也好,资料丰富之极,人类文明发展到这个阶段,记录技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美国内战是现代战争的开始的话,那么一战还有了前所未有的摄影术记录战争,这使得历史最终的还原并非某个人说了算,《阿拉伯的劳伦斯》这个书名被用过很多次,而这一次作者Scott Andreson显然冷静许多,并不打算成为劳伦斯的脑残粉,而且为这本书添加了另外的角色,在这场人们其实并不熟悉的中东瓜分进程中,劳伦斯并非唯一的,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德国对手普吕弗,以及并没有重合的犹太人亚伦·亚伦森和美国人威廉·耶鲁,这个耶鲁大学创办人落魄的后裔,同时是最具掠夺性的跨国公司标准石油公司(就是洛克菲勒创办的石油帝国)的雇员。
相比于劳伦斯,后三位确实不够著名,虽然不够著名,但是如果对照他们的社交圈,事情就不再简单,有豪门背景的耶鲁固然不用说,而德国人普吕弗的犹太情人,明娜·魏茨曼不仅是德国间谍,他的哥哥是著名科学家,同时还是犹太复国主义的领导人,更著名的是他是日后以色列国的第一任总统;而亚伦·亚伦森同样是一个犹太复国主义者,作为著名的农学家,他获得了奥斯曼帝国当地总督的信任,成功治理了蝗灾,当然他在当地建立了一个成功的间谍网,却费了牛劲才被英国人接受,然后再被自己和英国人一起摧毁。
放到人类历史看,一战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是人性的必然。从大航海时代以来,欧洲人在世界各地的开拓就一直顺风顺水,这些帝国互相偶尔也会掐架,但是在海外的地盘瓜分争夺中,毕竟空间巨大,等到二十世纪大幕拉开,地图上的空白点已经不多了,于是终于到了这些老牌帝国之间刺刀见红的时分了,而欧洲的病夫奥斯曼帝国自然也是重要的靶子,当然把奥斯曼拖入到世界大战的后果就是不得不面对十字军留下的历史遗产,当然奥斯曼本身也成为问题,同样是穆斯林的土耳其人并不被阿拉伯人接纳,因为他们是征服者,土耳其人对于基督徒的亚美尼亚人的大屠杀使得非穆斯林都会感到恐惧,在东欧反犹浪潮中返回巴勒斯坦的犹太人自然会不安分。无论历史上奥斯曼帝国如何辉煌,在崛起的欧洲人眼中,奥斯曼本身是第一等的,于是发生在奥斯曼帝国境内的种种小动作,都是基于各自母国的利益,通过各种谎言欺诈,最终把奥斯曼拖入战争的泥沼。
发生在萨拉热窝的刺杀事件虽然令人震惊,在战争爆发之后,确实各家都有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欢欣鼓舞,爱国主义的感召之下,不少人都对自己的祖国充满期待,大约也就是罗曼罗兰爱因斯坦这样少数的知识分子不识时务,打出反战的旗号,真理的声音向来渺小,但是不会淹没,当然这并非本书重点。对于普吕弗来说,把奥斯曼帝国拉进战争,是为了增加祖国胜利的把握,而对于这样的结果,劳伦斯的舞台也就搭成了,可以策动阿拉伯人的起义,正是这一成果,成就了历史上无限风光的阿拉伯的劳伦斯,一方面源自他对于中东历史的专业认知,另一方面也是男人的野心。
对于战争这样宏大的事件,决策者总是在高层,但是世界的荒谬在于虽然最高层的大人物们有着最终的拍板权,但是他们拍板的依据却往往源自基层的这些小人物,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劳伦斯只是一名尉官,职衔并不高,由于他身居情报部门的关键位置,反而可以充分玩转信息,最终为自己赢得了登台的机会,最终成就了自己的“丰功伟业”,只是这份伟业充满着太多的荒谬,太多的欺诈,太多的愚蠢,以至于文采盎然的劳伦斯在自己超级牛逼的回忆录《智慧的七柱》里面写得也是颠三倒四,逻辑矛盾,或吹嘘,或谦辞,或浓墨重彩,或语焉不详,战争面前,其实没有正常人,于是在战争中介入最深的劳伦斯,在胜利到来的时刻,却是离现场最远的一个。
一个国家的自信不是坏事,但是自信把自己的国家带向战争,就是另外一回事。自信满满的各方投入到战场之后,一切都不像最初预计的,战争陷入胶着,一件事情陷入不顺利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面临追加投入还是放弃的选择,而战争更加极端,放弃意味失败,意味着付出更多(战争赔款),于是大家都会面临欲罢不能的局面,战争本来是西线的事情,最终不得不进入到东线,而在东线实际上的对决是大英帝国与奥斯曼之间进行,然而盟国显然都想分一杯羹,无论德国人还是法国人,于是所谓外交的智慧制造了无数的后患。战争的荒谬之处在于看上去是大人物的高瞻远瞩,实际上又往往离不开小人物的实际操作,小人物对于某种局面的操控,又误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大局,劳伦斯最后的出局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时期看上去风光无限的劳伦斯虽然眼光不凡,实际上未必有崇拜者喜爱的那般,很多时候,还就是有点狗屎运。被他看中意的费萨尔,作为阿拉伯起义的领导人,并不是神一样的人物,而劳伦斯在战场上的决策能力,也并不高明,他选定的费萨尔也没有体现出阿拉伯人救世主的真实魅力,在具体的军事指挥上,劳伦斯终究只是一个书生,并不具备实战能力。在这场帝国主义之间狗咬狗的战争中,各方都体现了无比的傲慢,以及因为傲慢而愚蠢,代表着新生力量的美帝国主义,威尔逊美好的口号,也不过是政治的肮脏之外华美的包装,出乎很多人想象的那个百年前,那些所谓弱者的世界包括阿拉伯人犹太人是如此的热盼美国人的介入,只是那个时候的美国依然是孤立主义主导的世界,虽然威尔逊有世界的眼光。
在一战之前,看上去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第一次下海远航就沉没了,酿成了世上最惊人的海难,某种意义上,这是技术时代的一种傲慢,这种傲慢达到顶点,也是人类认知的傲慢极点,于是有了一场见证人类蠢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及战后分赃的种种蠢行,当然也成就了之后人类史上更大的悲剧,第二次世界大战,至于当今世界的种种悲剧,其实莫不可以追溯到那个时候,这篇写得时间很长,拖拖拉拉,写完之际,世界上又发生一件惊恐的事件,巴黎《查理周刊》的血案,虽然是穆斯林极端组织的作为,过去种种,何尝不是那个时代的愚蠢行为所致。
劳伦斯因为车祸,意外早逝,成就了一个被包装的美好形象;而他的死敌,德国人普吕弗则在若干年后成为坚定的纳粹分子,当然他的老师关于德国建设的观点,本就是国家社会主义所需要的,也是普鲁士的伟大传统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