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则报道,提到了台湾的两大IT巨头,宏基和宏达电(HTC,江湖上也叫“火腿肠”),自己的品牌虽然打出来了,没登上顶峰,反倒是开始滑落,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评论谈到国际化人才的缺乏是一个重要原因。
这句话大致没问题,深究起来,还有公司掌舵的人,自身有没有国际化,一直以来,中国的思维里面有一种不自觉的区分:世界上有两个国家:一个叫做中国,另一个是外国。老早以前,上口语课,一位在华的英国佬与我们说,他不喜欢foreigner的叫法,他更愿意接受westerner,当然叫做British就更地道。
外国有一百多个,分不清没关系,关键是心里要有个数,这一百多个并不一样。枪炮声敲醒了沉睡的夜,一时间一个历史悠久的古国变得四面楚歌,国人的教育里面就越发强调了民族情结,根的意识是需要的,但是过于强化,扎下根了,就往往动弹不得。即使现在全世界都可以感受到“中国人来了”,然而走向世界并不等于国际化,无论是中国还是更大的中华文化圈,都还没到了让全世界认同的地步。
在全世界打拼的华人,勤勉的优点人家自然是看得到的,不过华人那种拒绝式的骄傲也是一直很顽固,走遍世界都坚守着,这个结果就是华人在海外真正融入进去的,其实很有限,内心深处就多少有点动力不足。IT这种国际化程度很高的产业,说是企业间的竞争,本质上也是全球化的人力竞争,公司的决策者融不到全球化的氛围里,终究是玩不转的,这些年日本的企业就是最好的镜子。
如今全球富豪中,华人最靠前的自然是李嘉诚,地位相当稳固,放到八十年代,那个时候的华人首富叫做王安,那时的微软还不响亮,苹果倒是风头正劲,公然挑战当时的IT老大IBM,与IBM叫板的企业很多,王安电脑也是一个。王安创业的路子是典型的硅谷模式,凭借技术专利起步,利用风险投资,最终上市,与乔布斯他们走过的路差别不大。如今几乎已经不大有人知道这间公司了,九十年代火热的北京电脑展,我还曾经光顾过他们的摊位,那时已经是一个普通的PC制造商,还不如联想呢。中国话说:富不过三代。王安自己有生之年就看到了公司的没落,华人历史上没有过这么大规模的商业公司,传统上不知道如何运转,在如何转交给职业经理人这件事情上,更是超出了习惯的思维框架。
宏基的困境还有PC产业本身的低迷,不只是他一家,更响亮的字号惠普和戴尔如今也不好过。但是HTC不一样,在技术上他们很有前瞻性,很早就进入智能手机领域,那时没有苹果手机,更没有安卓,安卓系统的爆发,与HTC也颇有关系,Google早先的机子Nexus便是交由HTC定制生产,同期HTC自己也推出了自己品牌的安卓手机,那年月三星也曾推出过自己的操作系统BADA,最终演变成三星的安卓与苹果的IOS两大平台之争,Google作为安卓系统的提供方还可以参与其中,其硬件产品虽然叫得响,实际市场的反应却一般般,Nexus招牌之下的手机和平板电脑,都缺乏足够的市场表现。而在这些年的市场竞争中,HTC虽然一度冲高,却随着安卓系统包括生态的成熟,日渐滑落。无论HTC怎样运作,怎样搭建团队,怎样国际化,它的核心始终离不开王雪红一个人,王雪红本人缺乏国际范儿,HTC也始终没有成为真正意义的国际大品牌,反而成为了三星的炮灰。
洋装虽然穿在身,我心依然是中国心,这个很多华人喜欢的歌词,一定程度上就是一个坑,限制了华人在世界范围行走的心态,他们抱怨融入不进去,却又不肯主动改变融入进去,融入到人家的日常生活里,而不是简单的几场酒会什么的,就可以完成的。国际足联曾经忽悠中国人,承认中国人发明了足球。中国人谓之蹴鞠的游戏,虽然也是脚踢,与现代足球却是毫不相干的,现在玩的还是英国人拟定的规则,虽然当时欧洲各地都有形形色色的足球,中国人要参加足球比赛,就得按照那套规则来玩,甭指着世界杯变成蹴鞠大赛。
华人在全球范围内的经济体量非常可观了,但是至今为止,始终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球品牌,这里面我们自身的因素,真的需要反思的。捍卫传统,不是封闭,我们很多坚守的传统,深究起来,其实并非是纯正的本土产品。多年前看一篇访谈,广州北园酒楼的那位大厨说得极为高明,讲到粤菜正宗的问题,大师傅说:没有正宗,只有传统。传是一个动词意味的,本身就表示着变,僵硬,不是对传统的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