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计学上有一个二八率,用在社会财富的分配上,所谓百分之二十的人群占据百分之八十的财富,这是一个统计的结论,是一个现象。这是一个关于财富的描述,精英则是社会人群的另一种分类标准,尽管精英本身缺乏清晰的定义,但是严格意义上理解的话,精英也还是少数人群,他们体现在学问知识见解办事能力等等,当然也有血缘出身等因素,比如唐朝的鱼朝恩、高力士才识都不差,囿于宦官的出身,多少还是被人鄙视。现实生活中,精英与社会地位有关,精英人群习惯性的党同伐异,是几千年人类历史的另外一个侧影。
苏格拉底之死,是历史上很重大的一个事件,既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大事,也是人类政治历史上的大事,引发了种种思考。苏格拉底是古希腊伟大的思想家,雅典城里的各色青年听过他教诲的不少,苏格拉底没有贵族头衔,但是可以算精神贵族,他被城邦判处死刑,以民主的程序,苏格来到没有逃亡,接受了法律的判决,喝下毒酒而死。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被称为民主是多数人的暴政。
早期的民主制度简单朴素,自然也有粗糙的成分。取代古希腊的罗马则有另外一种政体,他们有元老院,一群有着贵族头衔的精英群体,他们确实也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各方面似乎很理想。然而,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制度,精英自有其高妙的一面,但是精英领国的弊端在于不接地气,用中国特色的话语叫做脱离群众。他们无视底层民众的生活状态,也缺乏解决底层的实际能力,在镇压斯巴达克斯领导的奴隶起义之后,元老院的影响力就渐渐衰退,克拉苏、庞培等军事首脑开始崛起,真正具备破坏性的则是恺撒的最终崛起,凭借在高卢的战绩,也凭借民意基础,恺撒的崛起对于贵族们来说,已经危及共和政体,布鲁图斯挺身而出,刺杀恺撒,只是延缓。恺撒的继承人屋大维通过军事手段,也凭借民意基础,扫除对手,成为奥古斯都,开始了罗马的帝国时代,一个大独裁者的诞生。
一个国家的管理者,总是少数人来执行的,通过怎样的少数人?其实一直都是问题。精英们觉得找到了真理,找到了解决之道。摩西作为上帝指定的人,带领族人走出埃及,似乎完全应该成为一直的领导者,在看到族人的再次堕落之后,摩西留下十诫,却没有占据绝对领导的位置,飘然而去,这是一种权力的谦卑。摩西是圣人,后人不可及。
孔子有教无类,是个人办学的先驱,孔子办学固然一再强调个人修养,内含的政治理想,也还是精英政治,这个精英不以血统来,而是道德学问人品,这个也影响了日后中国的政治制度设计,皇帝说了算还是大臣为代表的知识精英说了算?大家都会抬出黎民苍生百姓,都以民意代表自居,真正的民意则是搁置一边的,毕竟教育的普及程度本身就是一个民意表达的障碍,再加上古代社会也不存在当代这样的媒体技术。
曹刿论战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以前语文课本里也会列入。齐国要打鲁国,这是一个大欺小的故事,前因则是鲁国干涉内政。这仗硬碰硬地打,鲁国肯定没戏,贵族精英们也就束手无策,曹刿挺身而出,他是一个草根,他看出“肉食者鄙”,看不上精英们的思维理念,曹刿打赢了,留下一个著名的成语,一鼓作气,同时也破坏了精英们设定并尊崇的战争伦理,战争开始引入诡计,日后成就了《孙子》的出现。宋襄公是这种贵族精神的守卫者,他有这个心,没这个能力,落个千古笑柄。
刘邦颠覆了以前的政治规则,以草根的出身成就一个王朝,所以他要借助“天命”,要用“赤帝斩蛇”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的合法性。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国家的运转靠他那群打天下的伙伴并不行,萧何提升了自己的水准,可以,张良本就是贵族精英,也没有问题,可是那群舞刀弄枪的莽夫,则不是那么回事,国家的管理运转还是需要专门的知识精英,于是儒生们渐次上了台面。同一个天道,不一样的说法,皇帝与大臣们就叫上了劲儿,额外加上了皇帝身边的两伙人,一类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叫做外戚;另一类则是皇帝身边服务人员,宦官,这成为中国历史上宫廷大戏的全部,无非大家轮流登场罢了。
刘邦的发家史是一个草根的励志故事,不过显然刘邦以及他的后人并不希望这段成功可以复制,只不过草根向上走的动力还是有的,所以开放精英权,是一个社会稳定的基础,汉朝时候讲究举孝廉,到隋唐之后就变成更加制度化的科举。这个上下流动的人力资源制度设计,本意不坏,但是忽略了人性忘本的一面。在一个阶层分明的社会里,人向上走的动力就是想成为人上人,本意就是脱离自己原本的群体,进入到上面那个阶层,再转回来欺负原本属于自己的阶层,这个例子最为极端的便是朱皇帝朱元璋,他连孟夫子“君轻民贵”“民为本”都接受不了,尽管曾经的他就是一个乞丐。
科举带来上下的流动,草根有了晋身精英的可能,这是一个美好的可能,所以传教士们刚到中国颇为羡慕,而这说到底,只是美好的愿景,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统一的大帝国来说,上下落差巨大的社会等级,而且层级又多,实际上向上的机会并不多,那些寒窗苦读而不得的,遇到机会,铤而走险的也有,他们利用草根的数量优势,谋取自己的利益,比如黄巢,比如洪秀全,这些人编制美好图景的同时,实际的作为又往往不择手段,他们更应了民间的那句话:就怕流氓有文化。
工业革命对于劳动力提出了新的要求,于是有了教育的真正意义普及,各个国家的全民教育随着各国的发展程度同步增长,普及的教育缩小了精英与草根的差距,用现在的另一句话,叫做世界是扁平的。扁平的社会,需要扁平的社会组织,人与人的关系也更倾向于平等,社会关系中平衡精英与草根的诉求,也成为现代社会的基本点,否则一味的精英主义或者立足草根的民粹主义,对于社会来说都是可怕的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