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已厌倦了国产电视剧,但是电视机总还是会开着,家里需要点声音。最近上海台结束了教育话题的《孩奴》之后,又整了医疗话题剧《到爱的距离》,有一搭没一搭看着。从剪辑的预告片就感觉是医疗部门的宣传片,宣传味道很浓,一个不深入生死伦理话题的医疗剧,基本就没什么搞头。不过剧中潘虹饰演的廖大夫的一句台词,还是让我心中一动,具体原话不记得了,医疗手术都会要求家属签字,而家属不是专业的,你总让家属做决定,可是他不懂,怎么做决定?
剧中这位大夫果断决定,在没有家属签字的前提下,做了一台高风险的手术,技术角度说,非常理想,可是病人家属并不接受,于是闹腾,打了医生,廖大夫后来心梗去世,很好的一个戏剧冲突,但是,话题没有展开。
如今这个时代,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分工越来越细,都是医生,不同科目之间的了解程度也有限,特别是一些专业程度极高的疑难杂症,又专业,还需要丰富的临床经验,象这种情况,你让家属签字,他凭什么做决定?对于患者家属来说,这是不平等条约,手术达到预期,万事OK,否则就坚决不承认不平等条约,于是就有了后续的闹腾,谁有闹腾的实力,谁就可以获得更多的补偿,于是有了这个医疗的医患紧张关系。
中国有句俗话,买的没有卖的精。这是一个贴切的现象描述,尤其对于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表述就更加准确了,我们几乎都在与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打交道,从专业知识背景来说,这个不平等根本无法克服,无论自己做主还是请对方做主,都是一个尴尬的局面,因为信息不对等客观存在。一般的商品购买,可以通过货比三家,利用市场博弈行为,找到平衡点,最起码接近平衡点,但是对于那些专业服务,往往很难比较,因为涉及到人,很难量化,而象医疗这种事情,又往往没法横向比较,所以决定本身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虽然现代社会会强调知情权,会让当事方签字确认,这个貌似合理的规定,是基于法律责任的确认,对于事情本身,没有任何帮助,因为从风险控制的角度,更为专业的一方,很自然就把风险给转嫁出去了,这个与公开透明无关(当然公开透明可以是旁观的专业人士作出一些判断,客观上也形成一些博弈。),给你全部财务数据,也不见得就能够炒股了。
现实中比较棘手的是在做决定的时候,无论专业人士还是非专业人士,都不得不面对不完全信息,这意味着所有的决定几乎都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虽然专业人士的准确几率会更高,但是对于单一的一件事情来说,专业人士无非是众多次的一次,而对于非专业人士则是唯一的一次,决策正确没有问题,决策错误,对于专业人士是降低了准确率,对于另一方则是百分百错了。回到医疗这样的事情,很多是面临生死的决定,谁有权决定病人的生命?这不仅仅是一个法律问题。
同样相似的事情,虽然无关生死,却也是利益关系巨大,比如理财。绝大多数的个人不是专业理财,面对如今复杂的金融环境,个人理财能力局限太大,于是有一个说法,交给专业的理财,比如理财产品。但是,所有的理财产品,面对纷繁复杂的市场状况,又有哪一个敢打包票?而更为绝妙的是理财产品的合约,是单方拟定的,更准确说,其实是一个委托,把自己的钱交给理财公司,这份专业的合约,对于不专业的普通人来说,有多大意义呢?无论你明白与否,你都要做一个决定。我有时候会在电话里对这些销售人员说,你在电话里一通说,我就要决定几万几十万的决定,可能吗?
社会的日渐发展,专业化分工程度越来越高,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也越来越深入人心,培根的原话是拉丁文,转述为英文是“Knowledge is power”,而power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权力,知识也会成为一种强权,教育本来是为了消弭不平等,但是在一些时候,由于教育的差异,反而制造了不平等。不平等是绝对的,平等是相对的,对于平等的过度渴求,是因为过于强化的不平等,而对于平等的判断,往往是基于自己的感觉,合意的才是平等,不合意愿的就一定是不平等,这是民粹的基础,而廖大夫的那番话,其实颇有点精英主义的立场。
按下决定按钮的只需要一根手指,但是如果这根手指要承担无法承担的风险时候,就一定会把风险转嫁出去,这是人性本能,这不是一个唱道德高调的事情,一个社会产生的问题,让个人承担,这个才是不公平。决定自己的事情,相对总是简单的,只不过人生总是要去决定一些别人的事情,这是这个社会无法解决的纠结,无论作为专业还是非专业的人,你都会去决定别人的事情,这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