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中国属于震天响的口号,成为各种早教,各种补课班的宣传依据,我一向不感冒。不过做事情,总是有一个开始,起跑线其实也还是存在的,中国人说万事开头难,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恐吓,于是一出发就倒在了起跑线。
出发是个技术活儿,这话大致没错,但是这个技术活儿并不等于高深莫测。师傅领进门,修行靠自己,出发这件事,大约与进门差不多,站在师傅的角度,制造玄虚,弄出高深的样子,自然有助于建立自己的权威,自己的威势,于是可以捍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感觉和地位。当然威严是有了,学习者的兴趣乃至勇气,也可能尚未建立起来就垮掉了,至于循序渐进的永恒法则,也就是摆样子了,因为我们更相信起点越高,后面也就越高。
动画大师宫崎骏在总结自己的创作曾经有一个说法:入口要低,出口要高。他说的是动画片的题材,在内容上起步不要太高深,小孩子都可以接受,内涵要丰富,即使有思想的成人也可以往深层的想。宫崎骏与他的吉卜力自然有高起点的一面,他们是日本最先以长篇创作为基点的公司,所以在商业上会有一些平衡,老少皆宜可以说是票房的一大关键,皮克斯的成功也是这般法门(皮克斯的片子基本不用考虑分级,于是一上就是一个“全家桶”,家庭套票比个人的票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吉卜力也是这个道理,他们的片子覆盖的年龄段非常广泛,可以勾起几乎所有人的兴趣。
商业,有时候会招人讨厌,不过在商业上巨大成功的东西,并非毫无来由,肯定得抓住人心的某些东西。经商拍电影是一回事,教育是另外一个事,确实有所不同,但是在抓住人心上面,总还是有值得借鉴的一面,对于以人为中心的教育来说,抓住人心,可以说是核心。人心可以强迫,但是强迫无法持久,强迫会带来人心的磨耗,从教育的角度来说,强迫肯定是糟糕透顶的事情,顺势而为,才是教育的“四两拨千斤”,无视一个人的心理成长,强拉硬拽的教育,终究不是一个好办法。
当然现实中有很多孩子被“拉扯”出来了,可是中国巨大的人口基数下,这些“成功”的孩子到底有多大的比例呢?在一片叫苦声中,大家又都苦苦支撑,连气儿都不敢松一口,每个孩子一起步似乎都要奔向高端大气,有不少家长抱怨孩子不爱学习,很少会想过,其实看上去没有在起跑线落后,实际上只是看到了进度,真正的基础并没有夯实。
即使到如今,依然有很多人相信中国的基础教育是好的,即使很多移民海外的家庭,也想着法子把孩子送回国内,觉得国内的基础教育强大。不过蹊跷的是另一个事实大家同样接受,美国的高等教育很强大,那么问题就来了,美国的基础教育既然如此不堪,那么如何在高等教育阶段实现反超呢?教育是一个连续过程,没可能跨越的,这就应了中国民间的话:磨刀不误砍柴工。我们太在意先砍得柴,却无视刀子这个关键因素,起跑的准备工作之重要性,要远高于起跑时候的领先,特别是“长距离”的奔跑。
即使以赤裸裸的功利判断,起跑线上的领先也说明不了问题,关键在终点,谚语所谓的“笑到最后”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起步阶段,需要更充分的准备,更适合的起步方式。在我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要跑步,这是一项我从未有过好体验的运动项目,在很长的时间里,我可以走很长时间,却始终无法连续跑步十分钟,因为想尽可能跑得快。当我用尽可能慢的速度,甚至比走路还要慢的速度,我完成了平生第一个不间断的跑步,5公里,虽然速度不算快,以这样的方法,我在四个月后实现了第一个半程马拉松,每个月完成2、3百公里的跑量,这并非是一个很高的成就,作为一个菜鸟级的跑者,还是颇有成就感的,而且从未有过退缩,也没有勉励坚持的那种苦熬,总之乐在其中。跑步有很多种训练方法,也有很多种入门方法,每个人先天后天都会有着很大的差异,这意味着有着不一样的切入方式。人们往往关注在开头的时候,想着做什么,做确实很重要,因为不做肯定为零,但是不想明白如何做,快手的直接做,未必有好成效,等 到事倍功半,人的兴趣没了,即便苦苦支撑,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成绩了。资中筠先生说得很明白,我们总是想着不要输在起跑线,结果恰恰是输了。确实我们输得很惨,更惨的是我们甚至不知道输得惨,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起跑线是怎么回事,就在满世界忽悠不要输在起跑线。
其实起跑线上就是一个原则,眼高手低,眼界要高,起手要低,也就是小处入手大处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