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都不爱看比赛,包括足球世界杯,我并不反对商业推动体育,但是,当商业价值高于体育本身的时候,体育精神层面的东西必然矮化,那种过度的操纵,使我倒了胃口。现如今,除了偶尔扫一下体育新闻,比赛是基本不看了,谁输谁赢,早已失去了兴趣。恒大夺冠,其实不算什么,对于俱乐部来说,值得庆贺,但是就此上升到中国足球的进步,电视镜头里那种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拉倒吧。
足球是集体项目,也是全球经济规模最大的项目,无论是总产能还是总收入,也包括总的观众人数等等,足球都无愧于世界第一运动。国际足联颇为讨好地承认蹴鞠是足球,无非是看中中国巨大的消费市场,实在当不得真,现代足球的规则毕竟是英国人的功劳,与中国人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欧美各国也始终代表着世界足球的最高水准,所以欧美各国的经验也就代表了足球项目的一些规律。
一个国家的足球水平直观地看成绩,首先就是世界杯的名次,这些在世界杯上有过好成绩的国家基本就是两类:一类始终有好成绩,比如巴西德国意大利;另一类则是横空出世,出现一批天才球员,然后领一时风骚,随着一代球员的老去,重归平庸,比如历史上最强悍的匈牙利队,普斯卡什等一代球员退出之后,匈牙利再也没有光彩。
这两类国家队往往基于两种不同的联赛基础:前一种国家的联赛水平相对均匀,会有很多球队有夺冠可能,不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后一类国家联赛很无聊,每年就是两三个俱乐部之间争夺,其他都是打酱油。前一类国家联赛的水平比较高,也比较均匀,有一个庞大的梯队,在世界杯上保持比较好的名次,一旦出了一批才华横溢的球员,就几乎奔着冠军去了,若是再有领军的超一流核心人物,就一定拿冠军了;后一类国家的联赛水平,相对有落差,顶尖的球队并不差,但是数量有限,比如荷兰葡萄牙一类,他们的国家队主力往往就是前三名的球队中来,非常集中,隐患是内讧不断,比如荷兰队内就是阿贾克斯和埃因霍温两大帮派(也有种族问题,白种的荷兰本土球员和有色的苏里南球员之间也是矛盾不断,所以几代天才球员都无法带领荷兰登顶,这也是一个关键因素。)。这后一类球队在世界杯上往往有不俗表演,但是随着所谓的“黄金一代”球员的老去,立马就会面临后继乏人的问题,曼联在92一代老去之后,也有问题,但是俱乐部可以通过球员交易来弥补,国家队没办法,所以一些国家队就轮流在世界杯闪光,凭借个别天才球员,五十年代的匈牙利队(他们因为政治事件无法归国,一代球员在西班牙结束运动生涯),六十年代尤西比奥率领的葡萄牙(他们甚至在世界杯灭掉了有贝利的巴西队),七八十年代的波兰、比利时,九十年代的保加利亚,克罗地亚等等,两千年前后的土耳其等等,他们的基础不够,无法奠定一个均衡的联赛基础,无法形成一个庞大的人力资源梯队,于是总是一闪而过。
恒大的此番成绩,令我想起的是前苏联的一支强队,基辅迪纳摩,洛巴诺夫斯基领导的基辅迪纳摩基本就是国家队的班底,洛巴诺夫斯基本人同时也是国家队的教练,那个年代苏联国家队的成绩也是不错的,1988年进入欧洲杯决赛,输给了三剑客领衔的荷兰队。但是整体而言,在欧洲的俱乐部比赛中(当年是三大杯,联赛冠军参加的冠军杯,杯赛冠军参加的优胜者杯,和联赛前几名参加的联盟杯,这些年被欧足联重新整合了,叫法有所不同,但是依然是国家之间的俱乐部比赛,参赛名额由联赛水平决定,一个国家进入十六强八强的球队越多,整体联赛水平也就高,这个道理一直都是如此。),苏联的成绩一般般,当年还就是意大利英格兰这些国家的成绩出色(英格兰因为1986年的海瑟尔惨案,足球流氓闹事,结果被禁赛多年,与欧洲断绝往来,实力大受影响。)。回到之前的基辅迪纳摩,那年月也是成绩斐然,在国内固然一枝独秀,国际上的较量也基本是冠军杯的常客,基辅迪纳摩的辉煌,因为有国内政策的扶植,它可以挖到国内的任何球员,加上苏联有别于西欧的职业联赛体系,一般球员去基辅迪纳摩意味着绝佳的发展机会,然而这样的做法毕竟违背足球运动自身的规律,苏联足球虽然有着还不错的成绩,却始终无法达到一个更高的层次,如果一批才华出众的球员没了,他们就什么也不是,苏联瓦解之后,基辅迪纳摩在乌克兰还是知名的俱乐部,但是也就仅此而已,只有昔日的荣光了。
1959年,容国团在多特蒙德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乒乓球男单冠军,开启了中国体育的夺金之路,也有了日后的“乒乓王国”,这成为中国的体育经验。然而乒乓球毕竟是一个单人项目(最多两个人),容国团夺冠之前,已经有一批差不多的球员,只是心理上没突破罢了,这个辉煌在多年后,女子国际象棋里面也有体现,足球不同,需要十一个人上场,一个球队二十几个人,场面上的事情有很大的随意性,加上用脚控制,精确度也最低,其变化之复杂,所以任何一个国家都需要建立一个极大的群众基础,这个基础不仅仅是买票的群众,还需要踢球的群众,还有俱乐部会员可以得到一些专业训练建议的基础,有一个庞大的踢球人口,而不是多年来,筛选出二十几个人去赌博的做法。
恒大的夺冠,对于俱乐部本身是好事,砸了那么多的钱,没个响动,岂不亏大发?至于对中国足球有多大的好处,一切都言之尚早,亚洲夺冠的俱乐部,恒大也不是中国第一个,李应发的辽宁队也实现过,这一针鸡血过后,中国足球依然那是老样子,照样关键时刻迷糊,这么多年把中国足球从亚洲一流整到了二流水平,一个俱乐部的冠军就可以脱胎换骨?做梦去吧。
很多年不看足球,也不愿意谈足球的话题,对于恒大的这一滴鸡血,像极了中国教育,也像极了前些日子冲刺诺贝尔的思路。世界上不乏愿意为球队砸钱的富豪,亚洲足球水平低,容易砸出结果,国际米兰的那位石油大亨,砸了多年,成绩也不过而已,还有那位砸金子的俄罗斯大亨与他的切尔西,这个世界上,钱可以搞定一些事情,却搞不定所有的事情,经济学家说,凡是可以用钱搞定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诚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