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无所不在,人们的种种决定终究是各种各样的选择,所以莎翁名言To be or not to be几百年来,始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非常有回味。
人人都要做出选择,选择的好坏则是结果的判定,选择之初,无法预见,但是人们的选择总是基于过去的认知,过去的经验,甚至可以是人类历史全部思想总和,人们希望做出正确的选择,然而往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虞兮虞兮奈若何的感慨,放在楚霸王这样的英雄豪杰身上,颇有反差。选择是如此之难,大人们尚且做不好,所以孩子们的选择权也就自动被剥夺了。
最近看了几篇关于选择的家教文,长微博,颇不以为然。一个引用华德福教育的观点,低龄的孩子没能力,于是没有选择权;另一个观点差不多,估计也是很多人比较认同的,其实与华德福分别不大,就是孩子的选择权有前提:懂事理。这个说法当然极其正确,正确得可怕,因为百分百的正确,你无法反对,但是也无法操作,因为谁能来判断懂事理?
有一个故事,流传甚广,我们小时候也讲,我的孩子也讲。从前有一个国王,要选出一个优秀的孩子作为继承人,于是采用了一个方法,给全国的孩子都发一粒种子,看谁种出来的花最美丽。当揭晓的时刻,孩子们端着花盆争奇斗艳,只有一个孩子花盆光秃秃的,最终这个孩子是胜出者,因为种子是熟的,不可能长出花来。这个故事一直都是作为诚实故事来教导的,但是换一个角度,则是另外一种选择。从之前的规则看,不会有人怀疑种子有毛病,于是大家集体选择作弊,以期获得国王的嘉许,而国王显然玩了一个虚虚实实的把戏。
这个故事流传已久,所以小学老师给每个同学发一包种子的时候,我与孩子开玩笑,是不是又来了?
这个故事选择的味道还不够浓,那么孔融让梨的故事则是一个真正的选择。孔融七岁,未成年人,选择的真实动机无从知道,但是这个选择小让出大的,变成后世称道的道德典范,这就是说,选择合乎某种规则,就是所谓的懂事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本就不好说,而细节中也说明不了问题,对后世的影响来说,选择说到底是一个讨巧的行为,而不是依从自己的本性,自己的内心。传统中虽然有“无我”的说法,但是这个无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扼杀自我,凡是自我几乎等同自私,然而连“我”都没有足够的认知,又怎么能够无我呢?天生就认识“本无明镜台”?神仙了!
不给孩子选择权的理由是如此的强大正当,我就由此产生困惑: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得到选择权呢?他们将如何使用好他们的第一次选择权?我不知道那些大人们如何看待选择,如何看待选择权,在我的理解来说,孩子们一直都在选择,只不过有些选择纯粹出自本能,有些则是他们简单的小算计,无论哪一种,都可能合理正确,也可能不合理错误,或者是合理但不正确或者正确不合理,但是这是他们的选择。
我一向尊重孩子的权利,孩子的自由,选择权与自由关系密切,对于我个人来说,孩子的教育基础就是自由平等与爱,缺一不可。没有谁永远正确,大家都是从错误过来,选择不是因为预见到什么,而是猜测会发生什么,所以选择这件事本身不能用对错衡量,这个权利可以交给孩子。很多家长大人混淆了选择权与决定权,选择权更多是表达权,而决定本身除了表达出来的意愿之外,还包括达成的其他必备条件。孩子肯定不会对所有的事情表达选择权,但是与其相关的,总还是要给他一个表达的权利,大大小小的事情,莫不如此。
从我自己的体验,从上幼儿园到上小学,乃至小升初包括眼下的中考,我都会把选择权给孩子。没有人天生懂得如何选择,这意味着选择本身有技术因素,是可以学习的,那么为什么不可以从娃娃抓起?既然大人们觉得自己强于孩子,那么在选择这件事情不妨增加点信心,相信自己,也相信孩子,在选择之前,给出各种分析,每一种选择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完美的选择,鱼与熊掌,一向都不可得兼,需要学会二选一,多选一,学会取舍,这是选择的技能,也是人生的智慧。
前几天,FT中文版上有一篇文章,华人家长到哪里都累,这个现象的描述大约差不多,当然我是另类,之所以累,其实就是把原本属于孩子的选择权剥夺了,选择权是权利,你拿走了别人的权利,自然就要扛起别人的责任,于是能不累吗?多少都有点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