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网购没有完全免运费之后,买书总是有凑单的意思,《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是亚马逊促销的一本,与任何一本书都可以组合,买了一本跑步的书,捎带就下了这本。读村上,是因为同桌的推荐,买了那本跑步的书。读这本,有同桌点赞的因素,同时也有另一个负面意见,李淼的不满,我喜欢这位爱写诗的物理学家,不是喜欢他的诗歌,而是他的科普文。
一摞书,先看完了跑步的,这是自己在操练的,当作教科书,很无聊的做法。翻看多崎作,就把之前在看的费正清的回忆录放下了,看得不快,每天出门前的如厕时间,一个星期,半本,然后一气儿看完后半本。同桌喜欢前半部分,我喜欢后半部分,我喜欢的理由是后半部分节奏快一些。很好的故事,就是不喜欢一大堆人名,加上颜色的姓氏,稍微刻意了,虽然写小说起人名本就是这样。
第一次读村上的小说,之前有了那个跑步日记的阅读,感觉一直都是写他自己熟悉的生活,虽然设定的角色比他年轻,是晚一辈的人群,也还是有他自己的影子,作者无法摆脱的投射。当然读者看书,所谓的感受则是自己投射其中的感受了。
一个五人团体,中学生的联盟,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瓦解,这是整个故事的中心事件。多崎作作为被“驱逐”的对象,一直都是觉得自己是受害者,成为挥之不去的成长阴影,在十六年之后,终于下决心要去搞明白后面的为什么,然后开始回溯事件的原本。由于白的死去,整个始作俑者的缺位,使得事情的原貌根本就不可能还原,也就留出更多想象空间,为什么的追问,终究没有答案。
我自己高中三年住校,一学期回家一次,之后大学又是住校,更是千里之外,对于野蛮成长的青春,记忆很深刻。圣女或者女神的崩坏,是日本人酷爱的题材,加上日本传统社会女性大都在结婚之后退隐家庭生活,所以选择白作为团体瓦解的节点,非常适合,一个热爱艺术的女孩子,细腻敏感甚至神经不正常,特别适合的“破坏者”。多崎作的梦境里总是进入白的身体,即使有黑的存在,最终也都是在白的体内,巧合的是当年白对于多崎作的指控就是他强奸了她,梦与现实惊人一致。所有人都对此表示不相信,所有人又惊人地一致选择了,四个有色彩的人“放逐了”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没有解释,多崎作也默然接受“宣判”,没有问解释,年轻人有时候有着不一样的自以为是,于是大家都觉得心照不宣,其实什么都没有,直到多崎作重新出现在昔日的朋友面前。
友谊地久天长,爱情天老地荒,这都是人类社会总结出来的美好景象,然而人与人的关系始终是动态的,变化不同步,一切的关系其实都是瓦解的,好比有人即便不离婚,婚姻爱情早就变成灰烬了,朋友也是如此。五个中学生一些小的事情,结合到了一起,学生时代总是有单纯的一面,以为这份友情可以永远下去,等到高中毕业,即使只有多崎作去了东京,其他人都留在名古屋,成长的轨迹毕竟开始分岔,分裂其实是早晚的事情,而多崎作经历如此的“残酷”,则是比较极端的设定,对于白的心理分析,只能通过字里行间去推测了。至于其余四个人,都一种自认为正确的方式,或者说最优的方式,以一种少年人理解的最佳方式。
少年时盼望成长,而当成长真正来临的时候,有时候真的很残酷。白被强奸了,而且怀孕了,同时白反对堕胎(这三个点的交叉,一直都是社会纠结的问题,始终无解。),于是慌张之际,选择了多崎作来背黑锅,大约基于一种认识:没有色彩的多崎作,是五个人当中最为成熟的,最有办法处理的。(如果从心理分析的角度,白可能也最期望是作强奸她。)作觉得自己没有色彩,没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在旁人看来,少年老成,恰是东方社会喜欢的那种“成熟”特征,而在群体中,说不同声音一向艰难,作选择了离开家乡,离开自己的小团体,虽然说不上“叛逃”,可能在同伴之间看来,又是一种成熟的特点。东方社会一直都有集群主义的传统,日本更是强烈,所谓的成熟很多时候意味着可以融入社会的群体中。泯灭个性,日本的教育也是如此。这种模式促成了日本在工业化时期的两次腾飞(明治维新之后的现代化和二战之后的经济崛起),也促成日本泡沫经济之后的迷茫,在日本的文艺作品里,不止一次看到对于日本的批判:日本没有希望。(现实中日本也确实陷入困境,包括索尼丰田这样代表日本经济的招牌企业,如今也是困难重重。)
这些年,作为孩子的老爸,我开始回思成长,渐渐厌恶“成熟”这个词,与日本相似,中国文化里的“成熟”很多时候意味着无原则无坚持,不再对成长本身拟定一个什么定义,成长是一个终生的事情,终究是自己探索。与多崎作相似的是,我经历过一个类似的局面,当然不会有文学作品那样夸张的冲突,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在大学毕业后与我在北京见了面,在我为他买好回程车票的时候,他却失去了音信,多年后再度联系上,却一下子没了感觉。好在我对于朋友这个词,一向都可以接受淡如水的状态,不求永恒,虽然这是一个始终困惑的事情,却不是多崎作那样必须解决的问题。
合上书本,邪恶地想:假如这事儿多崎作真的做了呢?哪怕是梦游的状态做了,又会如何?有人在同桌的微博里留言说fiction的话题,好的作品,无论是不是ficition,都包含着一种巨大的真实,村上的故事极端、残酷,多半儿不会发生,但是在某个地方,又一定会发生。所有的思考必须面对极端情况,尽管小概率,毕竟所有可能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成长是一个说不完的话题,成长也从来没有一个标准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