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私人的事情,不喜欢推荐书目,更不喜欢必读书,没有一本书是必须读的,每人读书的口味与饮食差不多,各有各的,与他人有重合,也会有完全的不懂。不过,开卷有益,读书的体验还是值得分享的,尤其在这个曾经鼓吹“唯有读书高”阅读量却实在不高的国家里,真的需要一些阅读的观点。
互联网改变了我的阅读,无论是数量还是内容,也包括阅读习惯,互联网的海量信息,使得关注度分散,阅读的兴趣点也自然分散,阅读的品类忽然多了许多。互联网时代的版权界定颇有争议,但是从阅读分享包括思想意义来说,有些“非法文字”有着其特殊的意义。十几年前,我试图在国家图书馆办理一个网络借阅卡,居然资格不够,要职称学历,两个我都没兴趣,连带对这个图书馆也丧失了兴趣,在这个信息时代,还会有图书馆垄断图书资源?数年后,我甚至从网上下载了KJV版的圣经扫描本,是那个古本,最早的英文版圣经。
《万历十五年》如今看来,其实一般般,本身也是通俗历史写法,感觉上不如我后来读的《中国大历史》,黄仁宇的学术之路不大顺畅,半路出家,功底上吃亏,优势是阅历丰富。虽然这本声名显赫的书或许不算高端,但是对于我来说,是开门的作品,为我打开一扇门,这点足够重要,入门之作,起点更为重要。
《孤独六讲》是蒋勋最重要的作品,是讲演的集成,有蒋勋一贯的啰嗦,但是关于孤独的美解读,解决了我的困惑,一向被认为不大合群,忽然间有了很重要的支撑。大约在法国接受教育的缘故,蒋勋喜欢讲性,也由引申到生命美学,对于我,是一次洗礼,于是有了日后读《在德黑兰读<洛丽塔>》时候,在KFC不停地哭。(孩子入学分班,我在那里等她。)
《叫魂》是一本精彩的历史书,这个事件并不出名,孔飞力通过原始素材的梳理,洞悉中国历史的某些规律性,指出在乾隆盛世之时,早已隐伏的衰败迹象。这本书后来对照徐中约的《中国近代史》和史景迁的《追寻现代中国》,对于中国近四百年的历史,有一种全新的认识。
刀尔登是我喜欢的作者,是《财经》的专栏作者,胡舒立离开财经转财新,他大致也随着过去。喜欢他的文字,很节制,以文为生的人写得如此之少,在中国是比较罕见的,《中国好人》《旧山河》都是他的文集,给出了另一种看历史的视角。
肉唐僧的《被劫持的私生活》是一本好玩的邪书,讲性的历史,李银河写的序,肉兄如今致力于送饭事业,是有关部门的常客。这本书,对于我来说,是多年那种论坛之后的一种总结。
《我是落花生的女儿》《巨流河》与《寻找家园》是去年一气儿看的三本,都是哭着读完的,属于个人书写历史的类型,撇开了官方历史的教条,以个人的经历映照时代。第一本读得最快,也最伤心,《寻找家园》读得最慢。三本书叙述的事情对于我都有交集,很多事情会有联想,会有感慨,《巨流河》的名声最响,距离感也是最远的。
冯象的《创世纪》是我偶遇的书,关于圣经。冯象是文学和法学博士,出身哈佛耶鲁两大名校,讲圣经,写随笔,有个人经历,还有自己翻译圣经的体验,有语言学,有神学,也有神话学,当然离不开历史,甚至还有符号学,总之这些年,冯象是我最喜欢的作者,我买了他全部在国内出版的书,包括《政法笔记》,很受启发,更厉害的是,受其影响,我买了全部托尔金的中文版书籍,魔戒,魔戒前传,前传的前传。
《批评官员的尺度》是一本网上很叫响的书,大都倾向于言论自由的理解,这本书当然有这样的意思,但是言论自由并非是全然好事,真正这本书论及的是关于言论自由的边界,这本书的译名很讨巧,但是有点偏离主旨,网上的热潮也多少有点被引导的味道。
汉学家易社强以一种坚定的态度,确保了他的这本西南联大历史顺利出版,最重要的不删节,《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西南联大是中国大学的传奇,战火纷飞中走出了一群学术大家,几乎空前绝后,除开学术成果,西南联大的奇迹很大程度恰恰得益于中国面临的空前危机,日本侵略,使得中央政府无力控制教育,才得以成就了西南联大的自主办学。随着战乱结束,联大瓦解,各学校回归,而在后期涌现的政治争夺暗流,在《巨流河》里面也多有体现,向左向右,撕裂了知识分子。读这本书的时候,会想起十年前的《束星北档案》,关于物理学家束星北的坎坷一生,他是李政道的老师,一个颇有天分的物理学家,也是两弹功勋程开甲的老师(程老最近刚拿了科技奖),是浙江大学的核心,1949年之后,浙江大学被拆分,他不小心踩上了政治的地雷,从此就没有了然后。
当年陈鼓应先生师从方东美,学哲学,儒释道都可以,陈先生最终学了道家,从老庄入手研究尼采,也算自成一家,大学里喜欢他的《老子今注今译》,他谈及当年的选择,有一点是个性的缘故。我有同感,个性的缘故,对于儒家多少有点排斥,或者说不容易接纳,更喜欢庄子的不羁。薛仁明的《孔子随喜》是一本关于孔子的书,写得很随喜,很喜欢,同意王小波的话,孔子其实更像一个慈祥随和的老爷爷,不是儒教里面那个圣人。因为这本书读了一本有趣的孔子书,是日本人井上靖写的《孔子》,以一个随侍孔子的人的口气,讲述孔子出游列国的故事,以及他所认为的孔子传人,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也因着这些书,重新审视孔子与他的儒家门生,严格说大概孔子是孔子,儒家是儒家,各是一回事。相比起来,金安平的《孔子:喧嚣时代的孤独哲人》更体现历史学家的风范,冷静的描写。
《1984》和《动物庄园》是乔治·奥威尔的代表作,从阅读的感受来说,《动物庄园》更轻松一些,重新读过几遍,还看了动画片,也延伸看了《我们》和《美丽新世界》,还有老舍的《猫国记》都是颇为类似的题材,而相比起来《饥饿游戏》更为通俗,还有《大逃杀》,这些小说对于极权政治的反思,通过一部电影《浪潮》深深印入我心。
何伟的三部曲并没有在中国完全出版,《寻路中国》是最后一部,很友好,外国人在中国的纪实写作,看得更为动容的是他太太张彤禾的《打工女孩》,那是更熟悉的细节和大历史相结合的作品,当然未能够在大陆出版的《甲骨文》更为精彩,毕竟有距离感,倒是《再会老北京》把我弄伤心了,我不是北京人,毕竟大学毕业之后就要落户于此,二十多年,北京城的拆建,意味着一个历史的重大变迁,这里面的历史,情感,利益等等,通过一个生活其中的外来者视角观察,这是我正在经历的历史。
哲学家陈嘉映《价值的理由》是一本随笔,虽然讲的是哲学,却非常通俗,与生活点滴相结合,毕竟不是写学术,话题展开很多,对我来说,即便一句话有价值,这本书也读值得了,其中就是一个观点:人是不可说服的。想起几年前有人引用张爱玲的话,大意是只说给想听你说的人。忽然间理解了辩论的意义。
罗列这些书,没打算变成书单,读书还是自己的事情,有很多书,别人如何推荐,结果买了怎么也读不下去,这样的情景司空见惯。读书是为了快感,硬着头皮读下去,索然无趣,人到中年,更需要为自己读书。最后一本,是比较特别,是纯粹的电子版,只有电子版,而且是免费的,作者希望如此,所以翻译版也是免费,《盗梦工厂》,一本关于教育的书,我读过为数不多的教育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