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喜欢这个书名,原始的书名,中文译名《翻转人生的教育》透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原本是凑单买的书,看评论有点亮点,拿到后,内容比评论好。
这本教育书算是乔治·古斯里奇个人经历的回溯,二十多年前的故事了,有点当代版的“放牛班”故事,作者并不高大,拖家带口跑到阿拉斯加去任教,是迫于生计,因为财务几乎破产,没得选择,加上被人“骗”,一下子签了五年的合同,严格说到那里当老师与徒刑无异,尽管他曾经是大学教师,面对一群高中生,未必擅长,而开局也确实如此,几乎被他的学生“虐”了一遍,这个过程与电影《放牛班的春天》里面的马修老师一样。
现代教育很强大,影响了整个世界,也影响了我们每个人,包括我们对于教育本身的认知,然而,这一切并非是教育的本来,现代教育是工业化的成果,也是工业化的必须,在现代教育之前,甚至于在专门的教育之前,教育从来就存在,教育究竟是什么,是为什么?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教育本身的“初心”。
对于乔治来说,他面临的不仅仅是教育的定义,还有族群问题,现代国家定义下的教育对于个人的“侵略”,这也是一开始学生冒犯老师的原因,甚至于是拒绝教育的理由,对于当地人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白种人跑来自作主张就宣布了他们是统治者,同时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凌驾于土著,自以为是的文明对野蛮。
同样,在圣劳伦斯,一群白人跑来,成了当地人的统治者,并且要塞给他们以为的教育,告诉欧洲有什么国家什么城市,这样八杆子打不着的教育,与他们有毛线关系?他们依然需要知道如何捕鲸猎海豹造冰屋,那才是他们祖祖辈辈的教育。这样一个偏远的地区,与所谓现代文明很遥远的地方,用一个现代规则评价,然后打上废柴的标签,这样的教育不过是行政机器的暴力,而通常获得教师资格的这些老师们,不过被行政机器驯化的工具,很多人熬过年限,然后逃之夭夭,年复一年,一切没有改变,这些孩子们也就永远是nowhere kids,在所谓现代教育里面洗了个澡,然后回去,继续过着祖祖辈辈的日子,依然是白种人眼里低下的种群,而这也是一开始乔治与那些老油条老师们的分歧。
乔治的大女儿梅雷迪思是最先明白的,她随着父母转学过来,作为白种人,自然是不受欢迎的少数人,在父母面对的工作困难前,她给出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建议:不教。现代教育其实很霸道,有很多单向灌输的味道,把人们驯化为社会机器的一部分,只是为了让那个社会机器得以高效运转。格雷迪思毕竟是学生,从学生的视角推出的解决方案,其实也是一向被忽视的,与工业化相伴的现代工具都非常强大,不仅是教育,包括社会的方方面面,他们依据强大的技术工具,掌握强大的话语权,当然也是强大的统御力,任何抗拒者可以轻松地用社会达尔文法则踢出,You're a loser!你的全部错误就是不肯改变自己,不肯适应环境,不肯努力,总之都是你的错!
与通常的教育者不同,乔治不仅仅改变的是教育策略,不仅是技术性的调整,而是不经意之间推倒了教育本身的墙,也是教育给人们设的思维的墙,什么是最难的学术竞赛?很多时候所谓难不过是做不到的另一种表现,你做不到不等于别人做不到,乔治带着孩子们赢得冠军,令人瞋目,不过是人们依然沉浸在固有的思维模式罢了,包括乔治自己,所以对于乔治来说, 名义上的学生最终也成了他这个教师的导师,还是夫子说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学生和老师,其实不是那么绝对的。回到教育之初,各国家各民族的教育,其实难说优劣,更应该关注的是适合,教育部门推出的教材无论是统一还是多选,本质上差别不大,都是基于过去的经验,用已知的东西去对付未知的世界,乔治的学生就是那个未知的世界。
因为竞赛关于未来问题,乔治这样一位科幻作家是大有可为的。更为重要的是,没有人可以准确预测未来,没有人是上帝,也没有人是巫师,未来永远是不确定的,即使数学家根据已知画出函数曲线,也永远不能肯定知道下一个点,夏天的世界杯各种牛逼的大数据工具,最终也不过证明,对于未来其实我们只会蒙事。没有肯定的准确答案,这意味着这场竞赛的本质就是开放答案的竞争,也是思维开放程度的竞赛,其实未必说他们的竞赛对手不如阿拉斯加的孩子,一定程度上严格训练所带来的弊端就是思维定势。不能说思维定势不好,对于重复出现的问题,思维定势解决起来非常高效,但是关于未来,并非常规,所以这些极地的少年,因为缺乏那种训练,也就有了挣脱思维约束的优势,想想那是一群在零下七十摄氏度的低温下,敢光膀子打球的孩子,让他们放开思维的缰绳,世界一定是无垠的。
其实乔治的全部教育策略,里面包含了我们熟悉的黄冈衡水中学的应试策略,大强度的学习训练,也包括猜题,这是教育资源匮乏地区的无奈之举,但是也并非全然不讲道理,在学生们的痛苦哀嚎中,也包含着他们奋发的自主动力,而并非基础教育的专业人士乔治,打破了专业的藩篱,在总决赛的准备工作中,颠覆了传统的难易判断,直接切入重点,在细胞生物学一无所知的学生面前,直接跳进基因工程的高端知识,这恰是科幻作者的强项,他们对于学科的知识并非精通,丝毫无碍他们关于科学幻想的创作。而在比赛的准备过程中,美国的系统支持优点得以体现,尽管阿拉斯加的资源有限,他们依然可以得到西雅图的顶尖科学家的对话辅导,学生们展现了一种了不起的能力,把顶尖的学科知识用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语言讲述出来。
由于比赛本身并不要求解答,而是解决,所以实际的总决赛需要的是可以自圆其说的解决方案,同时因为是未来问题,所以一切的方案一定不是现成可有的,决赛前夜,乔治梦醒,发现全部的准备都是已有的答案,等于一切白费,这个时候,长时间的训练以及乔治针对学生设计的学习绽发出强大的力量,他们是西伯利亚的尤皮克人,是阿拉斯加的原住民,他们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才是他们教育的真正基石。
颁奖时刻,乔治带领的甘贝尔学校成了大赢家,乔治获得年度最佳教练,这不是重点,他们先是赢取了初中组的个人故事冠军,那是梅雷迪斯,乔治的大女儿,接着乔治的高中组学生,也是可以成为乔治导师的学生,也是整个参赛队的真正领袖墨瑞和他的女友(其实是未婚妻)邦妮包揽了高中组的个人故事前两名,这一切已经超出预期,而这一切尚未结束,团体冠军,初中组,甘贝尔学校,OMG,几乎完美了,这一刻已经知道结果的阿拉斯加竞赛负责人依然面带微笑,预示着好戏尚未结束,果然高中组同样拿下冠军!这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支土著队伍,我查了一下官网,空前绝后!
这是一个关于美国教育的美好故事,这条主线非常美好,然而现实并非如此,乔治的参赛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学校里的办公室政治全世界都存在,圣劳伦斯岛这样的所谓蛮荒之地,并不例外,人性使然。草根干掉了土豪,这样的结局也使得有关部门不爽,在经费上多有阻挠。荣归之后的奖杯则是积攒了很多年的尘埃之后,才重新被用来装点门面。乔治后来也离开了这所学校,去了大学,不过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段经历也改变了他自己。
因材施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却又是常年真正避而不谈的话题,做不到,也不想做,因为涉及到改变。圣劳伦斯岛的居民们也是如此,土著们既需要现代教育,又拒绝现代教育。对他们来说,现代教育,关系到沟通融入现代社会,而传统的教育,则关系到生存,比如捕猎的技能,雕刻的技术。他们是少数民族,固守传统,意味着在现代社会的贫穷,不接受现代教育,他们按照所谓现代社会的规则玩下去,他们并不具备优势,最终依然是the kids from nowhere,思维犀利的土著学生墨瑞就看到了问题所在,他们必须学习,否则白人会对于他们这个族群更加误会,他也正是这支竞赛队伍的队长。这个故事对于中国的乡村教育,我觉得颇有启迪,相比起来,衡水的办法其实并不好,虽然有很大的合理性。